亲的棺材，墓室是用雍山里的黑色条石砌的。安葬那天，县城里有名声的绅士都来吊唁。白玫在公婆的坟前化了最后几张纸钱。迁坟的工作就在当日进行。母亲的棺木搬上汽车之后陈松看了一眼脸色阴郁的白玫，他的眼角忽然湿润了，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，他把攥在手中的那双白手套戴上又脱下，脱下又戴上，他要把正在自我抢救中的古老情感扼杀在尚未复活之时。当他发现，白玫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的时候，他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小车。以后，白玫才知道，陈松在人民政府里有一个相当于副省长的职务。
傍晚，白玫来到了埋过公婆的地方，她将陈松送给她的那颗手枪子弹埋在了公婆躺过的墓室。
白玫辞去了在县政府妇女科担任的职务和周景堂一起回到了松陵村。从此，开明绅士周景堂的头上就有了两顶帽子：一顶叫历史反革命，一顶叫地主分子。
新政权建立的第七个年头，也就是白玫嫁给周景堂的第十一年的秋天里，周景堂死于心肌梗死。周景堂死的那天晌午，白玫进城去了。每当白玫心情沉郁之时就来到公婆的坟地里默默地洒泪。空荡荡的墓地，坟墓上的荒草，黑色的墓碑共同组成了一根导火线，引爆了她的往昔的生活。她的生活中留下来的只是对往昔的回味和咀嚼，那里有不可弥补的缺憾，有刻骨铭心的爱和恨，有命运的捉弄，有美好的一瞬。她最不愿意复制的是陈松，其实，钻到她骨子里的也是陈松，不然，她是不会到公婆的墓地里来的。她一旦看清了自己，就对自己十分厌恶，而且，觉得那泪水也丑陋无比。当她像孩子似的将模型手枪抵在胸口的时候如大梦初醒：她已经死过了，不可能再死了。她的活着是死去的见证。生就是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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