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尽了,但也许她已经有大半生没见到他,而她又确信他仍然爱她,所以还可以说至深夜。
而我没有这种运道,我没有话说,人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,我已经老了,且无话可说。
我扭开无线电。一次陶陶见我听歌,像是遇着什么千古奇闻似的:“妈妈,你也听歌?”上了三十,除却吃睡穿,最好不要涉及其他,年轻人最残忍,觉得听歌的妈妈不像妈妈,亏欠他们。
至傍晚雨停止后,我终于买了温室桃子去看父亲。
这一阵子他变了,爱吃爱睡,脾气倒不如从前坏。
他向我埋怨,说腰子痛。
我同他说,大抵是肌肉扭伤,不必担心。
陪父亲吃过饭才打道回府。他如小孩子,一边吃一边看电视,完全认了命,承认癌症是生活之一部分,不再发牢骚,因此更加可悲。
世球找我,“出来陪我,之俊,说说话,我需要安慰。”
“到台下来喝杯龙井吧。”
他驾着开篷跑车来,也不怕阴晴不定的天气。他们说这便是浪漫:永远与你赌一记,流动,不可靠,没有下一刻、明天、第二年。
我没刻意与他交谈。
他躺在我的按摩椅子里看柔软体操比赛项目,手捧香茶,隔一段时候发表松散的意见,“还是美国选手正路,罗马尼亚那几个女孩子妖气太重”等等,丧母之痛不得不过去,他又做回他自己。
他最新的女朋友是谁?我问:“你真的忘了关太太?”
“什么关太太?”他眼睛没有离开电视机。
真的忘了。
“此刻同谁走?”我又问。
“谁有空就是谁,你又不肯出来。”
语气像韦小宝。
“谁是谁?”我很有兴趣。
他转过头来狡黠地笑,“就是谁谁谁。”他双眼弯弯,溅出诱惑。
“大不了是些小明星。”
“哟,你去做做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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