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的穿洋服与生活着都是一种责任。
我不记得我们是正说什么呢,他忽然转过脸来,低洼的眼睛闭上了一小会儿,仿佛向心里找点什么。及至眼又睁开,他的嘴刚要笑就又改变了计划,改为微声叹了口气,大概是表示他并没在心中找到什么。他的心里也许完全是空的。“怎样,博士?”老梅的口气带出来他确是对博士有点不敬重。
博士似乎没感觉到这个。利用叹气的方便,他吹了一口:“噗!”仿佛天气很热似的。“牺牲太大了!”他说,把身子放在把椅子上,脚伸出很远去。
“哈佛的博士,受这个洋罪,哎?”老梅一定是拿博士开心呢。
“真哪!”博士的语声差不多是颤着:“真哪!一个人不该受这个罪!没有女朋友,没有电影看,”他停了会儿,好象再也想不起他还需要什么——使我当时很纳闷,于是总而言之来了一句:“什么也没有!”幸而他的眼是那样洼,不然一定早已落下泪来;他千真万确地是很难过。
“要是在美国?”老梅又帮了一句腔。
“真哪!哪怕是在上海呢:电影是好的,女朋友是多的,”他又止住了。
除了女人和电影,大概他心里没什么了。我想。我试了他一句:“毛博士,北方的大戏好啊,倒可以看看。”他楞了半天才回答出来:“听外国朋友说,中国戏野蛮!”
我们都没了话。我有点坐不住了。待了半天,我建议去洗澡;城里新开了一家澡堂,据说设备得很不错。我本是约老梅去,但不能不招呼毛博士一声,他既是在这儿,况且又那么寂寞。
博士摇了摇头:“危险哪!”
我又胡涂了;一向在外边洗澡,还没淹死我一回呢。
“女人按摩!澡盆里多么脏!”他似乎很害怕。明白了:他心中除了美国,只有上海。
“此地与上海不同,”我给他解释了这么些。
“可是中国还有哪里比上海更文明?”他这回居然笑了,笑得很不顺眼——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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