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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灭(7 / 8)

,她也不说,坐在床沿上发愣。只有纯的啊啊是声音,屋中似在死的掌握里。半天,梅忽然一笑,笑得象死囚那样无可奈何的虚假:“死刑!”说完,她用手挡起脸来,有泪无声的哭着,小纯奔着妈妈要奶吃。

该伤心的地方多了;眼前,梅哭的是怕什么偏有什么。这种伤心是无法止住的,它把以前的快乐一笔勾销,而暗示出将来是不可测的,前途是雾阵。怕什么偏有什么,她不能相信这是事实,可是医生又不扯谎。已经两个多月了,谁信呢?

无名的悲苦发泄了以后,她细细的盘算:必须除掉这个祸胎。她太爱纯,不能为一个未来的把纯饿坏。纯是头一个,也得是最好的。但是,应当不应当这么办呢?母性使她迟疑起来,她得和文商议。

文没有主张。梅如愿意,便那么办。但是,怕有危险呢!他愿花些钱作为赎罪的罚金,可是钱在哪里呢?他不能对梅提到钱的困难,梅并非是去享受。假如梅为眼前的省钱而延迟不决,直到新的生命降生下来,那又怎样办?哪个孩子不是用金子养起的呢?他没主意,金钱锁住那未生的生命,痛苦围困住了梅——女人。痛苦老是妇女的。

几个医院都打听了。法国医院是天主教的,绝对不管打胎。美国医院是耶稣教的,不能办这种事。私立的小医院们愿意作这种买卖,可是看着就不保险。只有亚陆医院是专门作这个的,手术费高,宿膳费高,可是有经验,有设备,而且愿意杀戮中国的胎儿。

去还是不去呢?

去还是不去呢?

生还是灭呢?在这复杂而无意义的文化里?

梅下了决心,去!

文勇敢起来,当了他的表,戒指……去!

梅住二等七号。没带铺盖,而医院并不预备被褥;文得回家取。

取来铺盖,七号已站满了小脚大娘,等梅选用。医院的护士只管陪着大夫来,和测温度;其余的事必须雇用小脚大娘,因为中国人喜欢这样。梅只好选用了一位——王大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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