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推篷,篷推开了,突然地红光一见,照耀着双眼。定睛细看,又是自己休掉了的女人,她身上穿了件大红绸子的紧身夹袄,乌油的头发,雪白的脸蛋子,端了一盆水,向外面泼了出来。两下相距,不过三四尺,而今她岂有看不出来之理。然而她虽是看出来了,丝毫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,却把脸盆,盖上了船舷,咬着下唇,微偏了头向河中心看去。
这时,那个姓马的也是穿了短衣服,站在她身后,她回转头来向他笑道:“你看这初出土的太阳,照在河面上,霞光万道,多么好看。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故,这两天我无论见了什么东西,都是高兴的。”姓马的笑道:“是呵!那是因为你心里高兴的原故。”毛三婶道:“我若不是嫁了你,我这一辈子,真算是白白地过了。”她说着,眼光还向毛三叔这边看了来。毛三叔现在也不肯去生那闲气了,便是淡淡地笑了一声。他并不拉拢卷篷,一个翻身朝里睡了。他总算长了一番见识,女人并不是生定了不爱丈夫的,只要丈夫漂亮,有钱,还会哄她,她一样喜欢。这也就怪不得我们大姑娘,对着李少爷害相思病了。他有了这样一个问题,在心里研究着,船上倒也不觉寂寞。樟树到南昌是一百八十里的下水路程,在船上睡了两天的觉,也就到了南昌了。在三湖税卡上,毛三叔已打听清楚。小秋住在省城里伯父家里,先把行李安顿在小客店里,带着春华给的那个小包袱,访问到李家来。
小秋的伯父李仲圃也是个小官僚,读的旧书比秋圃多,也就比秋圃要固执许多,只是关于怎样去谋差事,却比秋圃高明些。前几天小秋拿着父亲的信,来到伯父家里住下,仲圃倒是很赞成。向小秋道:“你父亲让你还上经馆读书,我就不以为然。自从科举停了,于今都是靠进学堂谋出身。学堂里毕业是有年限的,早毕业,早有了出身,不像以前科举,读了一辈子书,也许弄不到一个秀才,这真是读书的人,便宜了许多。既是如此,为什么不早早进学堂呢?这里陆军小学的总办,和张太守是换过帖的,张太守同我向有交情,我和你走走这条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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